如常的一天,回到辦公室,同事說,剛才有個女人打了電話來,說她心裏很亂,有個總也解不開的結,喏,這是我記下的電話號碼,你有空給她回個電話吧。說完,遞過來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開頭字母是“2”字,看樣子應該是從開平打來的。

接下來,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比較多,我幾乎忘記了同事給我的電話號碼,以至兩天後有空想起要回撥電話時,我覺得我肯定會吃閉門羹,這個女人肯定不會跟我說什麼——根據以往的經驗,打進“非常情感”熱線的電話都有著很強的時效性,如果你不及時扔下手頭的工作聽對方訴說,那麼,待到稍遲一點再撥對方的電話,對方往往會說:“我現在沒事了,剛才是一時之間心裏不舒服,想跟你們聊聊,現在沒事了!就這樣吧,沒有什麼要說的了!”然後,電話線兩頭的人都語塞,都不知道該接著什麼話題了,然後,你只能訕訕地說,沒事就好!然後,雙方都很友好地把電話掛了……

那天,我就是以這種對結果有著明顯預知性的心理回撥了這個來自開平的電話,出乎意料之外,對方一點也沒有回絕,而是侃侃而談,仿佛一直在等我的電話,仿佛我的電話成了她訴說的閘口。我想,其實,更大的可能卻是,她的苦惱,她的困惑一直存在,而且並沒有絲毫的減少和改變。

我禮貌地問怎麼稱呼她,她說她姓林,叫她林小姐就可以了,然後,她就迫不及待地問,如果你發現在自己的婚姻之外,有一個人比自己的另一半優秀得多,更讓你激情洋溢,更讓你大開眼界,但是你是不可能離婚的,這個優秀的男人也絕對不會跟你有將來的,這時候,你怎麼做?怎麼面對自己的丈夫?怎麼才能令自己波瀾起伏的心平靜下來回歸平淡的生活?我說,你的問題實在多而且宏大,我很難立刻回答你,我都不知道你遇到的是怎樣優秀的男人,而你身邊的人,也就是你的丈夫吧,又是怎樣的令你覺得生活無味。

電話那頭的林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她是太焦慮了,這段時間她總是心神不寧,不知道該如何調節好自己,該如何解脫出來。她說,還是慢慢地說吧,但也許她的話沒有什麼條理性,就想到哪裏說哪裏吧。

他幫她在QQ上退了“群”,她因此認識了這個在思想上可以指引她的男人

林小姐說,她今年30出頭,是開平三埠一公司的職員,結婚3年,丈夫是大學畢業生,工程師,他倆有一個剛學走路的女兒。

“在外人眼裏我們的生活非常美滿幸福,但是,我卻認識了一個男人,在他身上,我找到了很多我一直渴求的東西,他是那麼優秀,他是那麼自信,我的丈夫跟他一比,黯然失色,我的心裏的天平總是遏制不住地向他傾斜。”電話那頭的林小姐非常苦惱地說,我留意到,她重復了幾次說那男人是“那麼優秀”。

林小姐接著告訴我,她認識這個優秀的男人——峰,純屬偶然。她說,她所在的公司每人都有一臺電腦,平時大家都很喜歡聊天,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無所顧忌,中午休息前的短暫時間,幾個要好的同事有時會一起圍在電腦前,用其中一個人的QQ號,你一句我一句地跟在網上那些陌生人聊天,非常有趣,開心得很。

有一天她遇到了一點麻煩。那是年前的一天,她上班打開電腦,卻發現自己被拉進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群”裏了,那些所謂的誌同道合者在“群”裏七嘴八舌討論著什麼,而她這個外來者孤獨地“站”在一旁,無助地看到一條條對話的信息從眼前飛快地閃過。剛開始她有點好奇,興奮地讀著那些有意思沒意思的對話,但是,她很快就厭倦了,那些都是她不感興趣的。最令人厭煩的是“群”裏一天到晚都有人在線上,她的電腦一天到晚都有頭像閃個不停,她想退出來,但不知道該如何操作,絕望之中,她發出一條信息“誰能幫幫我?”

很快,一個自稱“逍遙子”的人就給她指點,耐心地告訴她退“群”的操作步驟,末了,還給了她一個微笑的表情,她感激地給了對方一個握手的表情,然後,當“逍遙子”希望跟她交個朋友時,她毫不猶豫地把他加到好友裏面去了。

林小姐說,就這樣,她認識了峰。峰告訴她,他平時極少上網,那天正好閑著,就利用午間休息上網解解悶,正好碰到她這個無助的“羊羔”。實際上,從在網上第一次聊天,她跟峰就有相見恨晚的感覺。短短一個多小時裏,峰已經不止一次地送“玫瑰花”給她了,不得不下線時,峰說,與對著毫無感情色彩的電腦敲著冷冰冰的字跟她說話相比,他更喜歡聽到她的聲音,他的直覺告訴他,她的聲音溫柔而甜美,聲如其人;他的直覺還告訴他,跟她會有很多共同語言的,而他的直覺一向都那麼準——這麼婉轉而得體的要求,這麼自信的男人,她第一次遇到。沒有任何的猶豫,她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峰。於是,峰幾乎每隔一天就打電話給她,於是,他們的了解一日千裏。從峰的口中,她知道他在深圳一公司當主管,比她只大1歲,但此前他已幹過很多工作。

在一個多月的電話聊天中,她越來越感到峰談吐不凡,見多識廣,對事情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是一個有膽色、有思想高度的出類拔萃的男人,每當她工作上遇到棘手的事情向峰請教時,峰總能給予恰當的建議。

於是,她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這個能在思想上指引她的男人。

在深圳,第一次見面,他們恍如隔世的戀人,難舍難分

說到這裏,電話那頭的林小姐突然問我,你相不相信男女之間有前世今生的說法?我說,我沒有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每個人在世上都是匆匆的過客,今生能把握的就好好把握,前世的說法太虛渺。

林小姐說,她本來是不相信的,但是自從認識了峰,尤其在深圳見到峰後,她深信不疑了,她覺得他們的前世肯定是非常相愛的,今世註定要再續前緣。

他們認識有一個多月後,有一天峰說,你要是能來深圳一趟就好了。林小姐當時嘴上告訴他,忙碌的日子哪裏抽得出時間啊!其實她知道自己心裏一直盼著他這句話,而且她也能抽得出時間去深圳。雖然明知道去了深圳會發生什麼,但她還是沒有絲毫的猶豫,在一個晴朗的星期天去了深圳,仿佛要驗證什麼似的。

在約定的時間約定的地點見到峰,當最初的一絲陌生過後,他倆很快像老朋友那樣說個不停。峰說要帶她去一個餐廳吃飯,在路上很自然地拉著她的手,在餐廳裏細心地為她點菜、夾菜。林小姐說,當她埋下頭吃飯,偶爾擡起頭,看到峰灼灼的眼神,她趕快低下頭,感覺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一般,慌亂過後,她的眼光便勇敢地迎了上去,那感覺,像是前世的戀人如今再相聚。

吃完飯,峰很自然地問,回他家裏休息一下如何?於是,林小姐就去了峰的家裏。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了。

送林小姐回江門的時候,峰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了她,深情地看著她說,真舍不得你走,我能到開平探望你嗎?她說,不要啦,還是我到深圳吧。

丈夫隨遇而安,沒有人生目標

林小姐講到這裏,我打斷了她的話,一口氣問了幾個問題:網上什麼人都有,你們認識的時間這麼短,不擔心他騙財騙色嗎?你還會去深圳見他嗎?他有可能跟你結婚嗎?你要註意安全哦!你丈夫知道不知道這事?你跟你丈夫的感情好嗎……

林小姐頓了頓,然後答非所問,說,她在結婚之前談過一個男朋友,是澳門居民,比她大3歲,人長得高大帥氣,家庭富裕,對她特別好,他們在一起有 5年了,也見過雙方的家長,尤其是他的父母親,非常喜歡這個未來的兒媳婦,老催他們結婚,但是她在享受男朋友無微不至的呵護和關愛的同時,無論怎麼努力,總也沒有絲毫要和他結婚的沖動,總覺得自己對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妹妹對哥哥,而沒有男女之愛……後來,她還是跟他分手了,直到最後他還是不明白個中原因。

後來,林小姐在一個聚會上認識了現在的丈夫,論長相、論經濟情況,他比澳門的那個男孩差很遠,“也許每個年輕人都有一個結婚的沖動期,我那時心裏有個很強烈的願望:快點把自己嫁出去!所以,交往不到一年,我就和他結婚了,盡管我家裏人不那麼贊成。”林小姐說,但是當新婚的甜蜜和新鮮趨於平淡後,她發現自己和丈夫在很多方面都談不到一塊,在思想上做不到相互熔融,更說不上相互指引了。

丈夫的脾氣很好,體貼入微,很遷就她。他是個工程師,工作按部就班,一絲不茍,也沒有什麼挑戰性,更令林小姐的朋友羨慕的是,他不像某些男人在家裏當甩手掌櫃,他每天回到家裏都會搶著做家務,把家裏收拾得幹幹凈凈,他也非常寵愛女兒,跟女兒講故事、跟她玩遊戲,甚至給她洗澡,他都幹得不亦樂乎。 “但是,不知道是按部就班的工作,還是他的性格本來就如此,他覺得老婆孩子房子都有了,工作也穩定了,對我也絕對的信任,於是他很容易滿足,我發現他沒有人生目標,得過且過,這讓我很不喜歡,我覺得人生一定要富有挑戰性,才對得起自己,即使生活平淡,也可以在平淡中求些變化,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我們現在才30出頭,就已經能眺望到未來的路,預知到只能這樣平平無奇地走下去,我實在是覺得郁悶!”電話那頭的林小姐不覺提高了語氣。

林小姐繼續告訴我,每次她把自己的想法跟丈夫說,他聽了,先是說,一切都穩定了,還需要怎麼改變?還能怎麼改變,別再折騰了,人要學會知足!再說,他幹脆走一邊去跟女兒玩遊戲,當作沒有聽見。

至於峰,林小姐說,相信他沒有騙她,他沒必要,因為他自己的收入不低,而且他也自始至終都沒有向她許諾過什麼,他從一開始就告訴了她,他有一個談了幾年戀愛的女朋友,兩人很快就結婚了。林小姐說,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峰對她承諾什麼,她清醒地知道,像峰這種出類拔萃的優秀男人永遠不會真正屬於一個女人的,她駕馭不了他,只是她的心控制不住地匍匐於他深邃的思想下。另一方面,自己的丈夫在旁人的眼裏是那麼標準的好丈夫,她怎麼會離開他呢?他們還有個女兒,這個婚姻她怎麼會輕易放棄呢?

至於將來還去不去深圳見峰,她說她很難做到不去。她反問道,當有人在你面前打開了另一扇門,門外是個多彩的與你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天地時,你能收回你驚喜的腳步和目光嗎?

對出軌沒有愧疚的感覺

說到這裏,林小姐突然話鋒一轉,說,從深圳回到家裏,面對丈夫,她居然沒有一點愧疚,還有,她對自己的女兒也沒有一點為人母的感覺,無論怎麼努力,總覺得生疏和陌生,“我為此非常苦惱,也常常反思,問自己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心理有問題。”

我奇怪地問,你女兒都學會走路了,作為母親的,看著孩子會坐、會爬、會站起來走路,聽著她奶聲奶聲地叫你“媽媽”,聽著她的歡聲笑語,難道你沒有當母親的驕傲和神聖嗎?

林小姐說,她真的沒有,其實她並沒有盡過多少母親的責任。女兒一生下來,婆婆就貼身照顧,女兒每天跟著奶奶睡覺,老兩口把孫女養得白白胖胖的,比較起來,她的丈夫帶女兒的時間比她多得多。她自己對女兒好像總是培養不起感情來,總覺得只是丈夫借她的肚皮傳宗接代而已,所以,她生下女兒不久就經常和朋友、同事外出玩樂,像單身時一樣瀟灑,至今仍然如此,每每身在外面,她也很少惦記著女兒,有公公婆婆、丈夫帶女兒,她一百個放心。

末了,林小姐還是非常苦惱地說,如果沒有峰的出現,她會一成不變地和丈夫過著平淡的生活,連心都是平靜如水的,或者還有種安於現狀屈從於命運安排的無奈,但是因為峰的出現,她的眼睛豁然明亮,她見識到原來世上還有這種優秀的男人,他的生活方式、他的生活觀念、他的自信和男性魅力讓她大開眼界,同時也益發比出她丈夫的不思進取,貪圖安逸,沒有遠大誌向。“他的思想高度是我丈夫永遠達不到的,明知道和峰是得快樂時且快樂,但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被牽引過去;明知道和丈夫的日子還會一如既往地繼續,但不知道如何找到一個平衡點,讓自己的煩惱早日消失,早日得以解脫。”林小姐最後這樣說。

記者手記:

林小姐是我接聽過的所有電話中提出問題最多的一個。她不斷地問,她心理是不是有問題,為何對自己十月懷胎的女兒提不起興趣,為何有丈夫借她的肚子傳宗接代的怪異想法?丈夫對她這麼好,為何從深圳回來居然沒有絲毫的愧疚?她明知道跟峰的關系不應該,但又控制不了自己對他的欣賞,為此她日夜矛盾。我說,你應該跟你丈夫認認真真地談談你對他的期望,對你們的將來的勾畫,談談你自己對目前夫妻生活處境的真實想法,也許他會有所觸動,有所改變。我的話剛一說完,林小姐立刻說,她已經不止一次跟丈夫溝通過了,他也想試著改變,但是沒過幾天又故態復萌。“本性難移,很難的!對現今的生活如此滿意,他怎麼願意改變呢?”林小姐這麼總結道。

除了委婉地勸她不該去深圳見峰,其他指責的話,我無法說出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標、人生追求,對高質量婚姻的渴望。我們都是社會人,每天都會接觸自己配偶以外的異性,當一個優秀的異性出現在你面前時,身不由己地被吸引,心甘情願地與其交往並在不知不覺中提升了自己的素質——有誰能做得到對一盞指路明燈的光芒視若無睹呢?所以,林小姐被峰所吸引是可以理解的。

這樣說,是不是林小姐的做法是值得贊許的呢?似乎又不是。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林小姐該怎樣做才能擺脫困惑和迷茫,找到平衡的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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